陪伴，是最寂寞的孤单

董江华 巴中市第二中学

亲爱的外婆:

您好吗？一切好吗？孤身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您还习惯吗？与外爷相认团聚了没有？还在细碎念叨我们日常一切，一如从前吗？

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流过。记忆，却总是在不紧不慢之中将悲伤沉淀。那些抹不去的时光，那些消不掉的记忆，犹如本能，却总是会在正确的光影里习惯地让我疼痛。

一切似乎还恍然就在昨天，外婆您老人家还静静地呆在我的身边，还在一如既往的细数对我呵护备至的一贯唠叨。可是在我一如从前的呼唤您帮自己做这做那而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当我脱口而出这是您最拿手好吃的红烧鲤鱼而无人应答的时候，我才恍然惊觉，原来外婆您的离开是真的；您曾经住过的房间，如今的空荡是真的；再也看不见您每个黄昏守在楼下翘首以盼我回家的身影，也是真的。这一次，外婆您老人家是彻头彻尾的离开了我，彻彻底底的离开了我的生活，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当我明白了这种几近残酷的真实的时候，躲在我心里已经整整六年的悲伤就那样突兀地喷薄而出，转瞬之间就席卷了自己，让我艰于呼吸，疼痛到几近窒息。

六年，原来外婆您的离开已经整整六年了。六年，是个多么短暂而又多么漫长的时日，多么冰冷而又刚性的数字。外婆，  

但它却是您和我们真的已经阴阳两隔的有力证明呀！

曾经的自己，托口工作繁忙，一次又一次推脱陪您去看看建设中的巴城火车站的请求；曾经的自己，籍词身体抱恙，一次又一次失信陪您去走走重建中的滨河路的约定；曾经的自己，假借您的多病体衰，一次一次的拖延陪您在阳光的午后出去会会老友的诺言；曾经的自己,托借您的年事已高，一次又一次敷衍陪您重回故里将老家一草一木再看遍的心愿。

外婆,外爷离世后的50年,书写的是您从风华正茂的青春到日暮西山的迟暮的生命跨度.没有谁知道在这个既看不出岁月沉淀的横坐标又看不出生命厚重的纵坐标的跨度之下,您又是经历过怎样的历练，承受过怎样的磨难,才将您膝下唯一的女儿和六个孙子独自拉扯抚养成人?也却从没有想过您一个人该是忍受了何等的寂寞才将生活捂热给了我们衣食无忧的自在？又该是忍受了何等的孤单才将日子烫平给了我们其乐融融的安然？更是忍受了何等的风雨变迁才将“与人为善，勿负他人”的家训浓缩稳稳地根植于我们一言一行的骨子里？

我总是理所当然的以为，只要我们日日待在您的身边，就是回报给您的最好照顾。却从没有想过您几近小孩般无理取闹的执拗；整日絮絮叨叨日常琐事的背后；颤巍巍地站在老家方向路口的期盼；日复一日守在楼下迎接我们下班回家的等待；该是凝聚了您打发漫漫寂寞熬过长长孤单的多少习惯关爱？我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对于您真正意义上的陪伴，即便是小小的一次的错失，以后慢慢地再弥补，一切也都会来得及。可是，生活永远躲在悲喜难料的结局身后。老天有时候并不会因为你的自我宽慰而一味的善意成全。所以，又有多少人能够睿智的预料得到今生的永诀究竟是隐藏在哪一次错失之后的呢？

如今，行走在眼下的巴城，呼吸之间，扑面而来的，全是现代化大都市的气息。花香袭人的滨河路上，焕然一新的南池路旁，人流如织的火车站内，辉煌富贵的财富广场，清新闲适的回风曲廊…. 巴城，所有翻天覆地变化中的一切，于我，目之所及，却刺眼又刺心，让我无法自抑的忍不住泪流满面：越来越美好的城市，并没有因为您的突然离世而减缓跨越发展的步伐。而我却因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成群结队或唱歌，或跳舞，或闲坐的老人堆中，再也看不见您平静温和的面容而泪如注雨；再喧嚣闹腾的繁华之下，因为您的从此缺席，所有种种一切，于我，扑跌入眼的就只是至骨的寒凉萧瑟。巴城越是热闹繁华，老人们越是恬静幸福，跌落于我心的愧疚，就越如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凝重而迟缓的在切割着我不堪负罪的心，让我无法自持地一再悲伤疼痛，如野火燎原般腾腾地奔突。

是不是，人，总是这样，永远习惯于彻底失去之后的追悔莫及，却永远看不清真正拥有时候的自己又是多么的漫不经心？

而我，是不是注定此后就要一直躲藏在日新月异，追赶跨越的巴城背后兀自悲伤？

对不起，外婆。直到您彻底离开，我才幡然醒悟：您在世时，我自以为是的所谓陪伴，其实却是给予您的最寂寞的孤单。真的对不起，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