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王淡人先生——读汪曾祺《受戒》

陈香兰 中国石油西南油气田分公司川西公共事务管理中心

书柜里杂七杂八躺着一些图书，都是仅凭自己喜好买来的，看过了就让它在书柜里沉睡，一本一本挨着做一些旧年的清梦。有一两册书却是一直放在顺手的地方，有时是沙发扶手上，有时又放在床头。汪曾祺的《受戒》就是其中一本，这本译林出版社出版的32开本书适宜你在闲暇的任何时光里翻开它，不拘从哪一页开始拾读，你都可以读取一份恬适，一份宁静，一种安然。

《受戒》这本书由包括《受戒》在内的多个小故事组成，汪曾祺先生用散文的笔调写出家乡五行八作的见闻与风物人情，清淡的笔调有点类似白描的绘画技法，墨色线条勾勒出乡间各色人物的喜怒哀乐，喜不是大喜，怒不是盛怒，平淡中溢出生活的真实与朴实。

南朝吴均有首《山中杂诗》：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寥寥几句，为我们描画出一副山间晚景图。而《受戒》也是如此，汪老在每篇小文里都有行云流水般的清澈、清静、清远，简简单单的文字也能勾画出形象饱满的人物，五味杂陈的普通人生活。

在我最钟爱的《受戒》这篇短小说里，汪老三言两语，让明海小和尚那憨憨、质朴的样子跃然纸上。“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指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与英子的活泼、天真相得益彰，两个少年伙伴纯洁而健康的感情像天上的白云一样柔软、可人。汪老就用这种平平常常却透着机锋的方式刻画出了“天赋异秉”的市井人物王二，清高重义的高先生，还有李小龙喜欢的王玉英，校园里的詹大胖子……那乡、那事、那人让从未有过乡镇生活体验的人会伸直脖颈探头看去，并为之深深着迷，而对自小生活在农村的我就更是别样的喜欢，那些平常的生活里有明亮的，也有灰暗的色调和心情，读来似乎都是寻常人生活的真实，但那种淡然的笔调让过去了的苦不那么苦，曾经的幸福更显绵长。

要问《受戒》这本书里最让人喜爱的人物是谁，毫不犹豫地我会将他指向“钓鱼的医生”——王淡人。王淡人是乡里的医生，没病人可看的时候他就去河边钓鱼，钓出的鱼就用随身带的小炭炉、小锅烹制“起水鲜”，有病人的时候就起身去替病人看病，他看病不看人，看病不谈钱，像是一傻人办着一件又一件的傻事。他的医室里挂的是郑板桥的对子：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现代人置身钢筋水泥的坚硬、冰冷里，乡土的情怀越来越淡，我们炫耀科技为生活带来的便利，享受科技一点点改变和侵占我们的生活和灵魂，我们追求日新月异，用速度与激情为矩尺度量我们的生活，可是我们却经常觉得越热闹越寂寞，碌碌的肉体不甘心于“一箪食、一瓢饮”的简单，苟苟的灵魂只好“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我也很想像王淡人一样，把生活过成汪老笔下一行简单、干净的短句，即使身处闹市，内心也无车马喧。守住简单与宁静，淡泊每一份喧嚣，轻声地问候一声：你好，王淡人先生。